山海经凿齿国,大汶口拔牙习俗,及獠牙神面起源

很多人都知道,大汶口文化有一些非常独特的习俗,包括:头骨变形、拔牙、獐牙随葬、口含陶球、龟甲随葬等。其中,头骨变形是人类流传最广泛,历史最久的文化现象之一,而拔牙习俗,是另一个流传范围比较广,延续时间比较久的文化现象。拔牙习俗最早在大汶口文化发现,主要是凿掉上颌侧门齿。这种拔牙现象在江苏、浙江、福建、台湾等沿海地区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也普遍存在,比如良渚文化。在长江流域也有发现。在东南亚的越南、泰国、菲律宾等地,以及波利尼西亚等太平洋岛屿都发现有拔牙现象。人为拔除牙齿会伴随很大疼痛,会带来伴随一生的咀嚼和进食不便。为什么古人要这么做? 这种奇怪的习俗和文化现象背后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人类学家、考古工作者和关注相关文化的人群。 凿齿国按照惯例,我们寻找中国古籍中的相关记录,最早的当属《山海经》中记载的凿齿国,顾名思义,凿齿国与这个拔牙习俗密切相关。《山海经·海外南经》:“羿与凿齿战于寿华之野,羿射杀之,在昆仑墟东,羿持弓矢,凿齿持盾,一曰持戈。”这个凿齿,似乎是人名,其实应该是指一个东夷部落,这个部落的显著特征是凿齿,所以用其特征称呼其名。 这说明在夏代,还有一些东夷部落保留着拔牙习俗。《淮南子·本经训》:“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这段话所记载的“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应该是一些经常侵扰中原地区东夷部落,而“十日”,也可能是指多个崇拜太阳的东夷部落,他们会烧毁庄稼、破坏田地、抢夺粮食。所以尧派羿去剿灭这些部落。东夷族群在历史上不断受到中原势力的挤压,文化被同化,到龙山时代末期,拔牙习俗已经很少见了。与此同时,一些东夷部落在不同时期被迫迁徙或主动迁徙,将自己的各种习俗带到了新的移居地。东夷部落和百越族群都是在东部沿海地区活动,相互交流的历史很久远,又有航海技术经验,活动范围很大,他们把拔牙习俗带到了各地。关于拔牙习俗的意义,有多种解释,有说是身份地位标识、有说是成人礼、有说是男女婚约、有说是凿齿投入父母棺木以示永诀,甚至还有方便灌入药剂这样有些滑稽的说法。这些解释都有些牵强,说服力不够。关于凿齿,即使两千年前的汉晋古人已经不太了解其意义了,不过《山海经》、《淮南子》的注解还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新的视角。《山海经·大荒南经》:“有人曰凿齿,有蜮山者,有蜮民之国,桑姓,食黍,射蜮是食。” 郭璞注曰:“凿齿亦人也,齿如凿,长五六尺,因以名云。”《淮南子·墬形训》:“凡海外三十六国……自西南至东南方……(有)凿齿民。” 高诱注:“凿齿民,吐一齿出口下,长三尺也。”

郭璞和高诱的注解相似,都说凿齿人有夸张的獠牙,一个说长五六尺,一个说长三尺,却没说他们凿掉了两颗牙。 就是说,汉晋时代的古人,他们解读的凿齿,是牙齿像凿子。而今天我们从字面上理解,是凿掉了牙齿。这两种解读,看似矛盾,其实是相关的。獐牙随葬与拔牙我们注意到,在大汶口文化墓葬中,很多墓主有手握獐牙的习俗。且墓中随葬品与墓主人的身份地位无关,大小型墓葬均使用獐牙,也不局限于男性或女性之间。獐,又称土麝、香獐,是一种喜暖性的野生动物,獐的獠牙长可达8厘米。作为草食动物,长出这样的獠牙,是很反常的现象。大汶口古人为什么喜欢獐牙,并手握獐牙陪葬? 除了各种未知文化因素,可能是因为它容易获取,且数量足够多,因为要想获取食肉动物的牙齿难度要大的多,数量也少。有些大汶口文化墓葬中拔牙和随葬獐牙的现象同时出现。特别是大汶口遗址早期墓葬和王因遗址墓葬,墓主拔牙同时又以獐牙随葬。 这说明拔牙和以獐牙陪葬是两种关联的习俗。王因遗址M2240墓为23人合葬墓,均为男性,可鉴定的人骨中,全部拔牙,其随葬品仅有獐牙。合葬墓中的人属于同一氏族,说明拔牙习俗和使用獐牙器的习俗是同一氏族的特征。拔牙习俗和獠牙神面起源从大汶口早期墓葬看,墓主人拔掉自己的牙齿,手里却拿着獐牙。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两种现象是紧密相关的,这是一种替换吗?古人会不会是在一些特殊场合或仪式上,将拔掉的牙齿换成獐牙,扮成自己想象的神面獠牙形象? 久而久之,演变成一种特殊习俗和文化。獠牙崇拜是非常古老的文化现象,在各地的新石器时代文化中都可以发现各种獠牙神面的形象。獠牙崇拜的起源,是人类漫长的狩猎历史中形成的,人类敬畏猛兽的獠牙,喜欢用猎获野兽的牙齿做成装饰,佩戴在身上,从中获取力量,或彰显自己的英勇和狩猎能力。这种久远的獠牙装饰传统,形成了古人最底层的物性原始崇拜元素,獠牙成为一种符号性的底层文化物象。在一些地方戏剧种类和民间,仍然有这种以獠牙为道具的古老技艺顽强存在,这应该是獠牙崇拜这种古老文化的孑遗。在新石器时代,这种原始的符号化的獠牙物象与各种新的天神信仰和文化相结合,发展出各种獠牙神面和獠牙崇拜形象。而大汶口先民,将这种獠牙崇拜发展到另一种极致,将自己的侧门齿拔除,在仪式中换上獐牙,扮成想象中的獠牙神面形象,从中获取特殊的原始力量和神性体验。8000年前的兴隆洼文化獠牙神面形象,是这种结合的例证。这块阴刻石牌纹饰,包含了龙蛇纹、神面纹和獠牙形象,龙和神面代表的是一种天神信仰。7000年前的高庙文化獠牙形象,结合了太阳神鸟和獠牙巨口形象,同样是这种原始獠牙崇拜和天神信仰的结合。在良渚文化和石家河文化时期,獠牙神面形象都是其代表性器物的纹饰主题。美洲的獠牙神面,文化镜像在美洲安第斯文明中,我们看到同样的獠牙神面形象,也是这种獠牙崇拜与神面的组合,与中国的獠牙神面形象具有相似性。 两者相似性的背后,除了文化交流的可能性,更可能是因为有同样的内在逻辑演变轨迹,他们都是古人久远的原始獠牙崇拜和天神信仰相结合而产生的新的文化现象。 这种内在的演变逻辑,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太平洋两岸有非常多的相似纹饰和相似文化现象。美洲安第斯文明查文文化和莫切文化的獠牙崇拜和獠牙神面形象: